君子狼（第四章）

（文）：龙影（编辑）：唐佳

   班主任冷冷地看了一眼满坑的沙子，负手站在一边。“跳吧。”见我们犹犹豫豫的样子，他补充道：“我看着你们挑，谁跳得好谁就先回家。”沉默在这时候不是金子只是沙子。箭在弦上，不得不发。人在坑边，不跳不行。

   我们无精打采地把书包堆砌在一起，但完全不像以前那样争先恐后，一往无前，充满欢乐刺激地向下跳了。都站在沙坑边上，谁都没有第一个跳下去。这让我明白了一件事，同样的一件事，同样的过程，多一个人在旁边面如沉水的看着，你的感受会有天壤之别。比如，你和情人在床上看《君子狼》的时候，回头看见老婆面如沉水的站在门口。

   可能大家心里都在问自己，这是真的吗？跳沙坑捅了这么大篓子，还让跳。这是考验我们的咋办？明知道前面是个“坑”，还跳，傻不傻？但是不跳又回不了家，班主任严肃的脸上可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。而且他一向出人意料，教育学生从不按套路出牌，处罚学生的方式更是匪夷所思，保证让你终生难忘，回味绵长，在午夜梦回的时候，你还会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曾有那么一段传奇般的存在。所以同学们对班主任又敬又怕又服又贴，以至于在语文数学两个老师中，全班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他的粉丝，而没有几个在意数学老师打手板的尺子。

   特别的坑给特别的你，说不定，第一个跳下去，真的就第一个回家了呢？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，班主任还是在一旁不动声色。螃蟹总是有第一个人去吃的，沙坑总是有第一个人去跳的。一个没注意，听到一声深呼吸，小全同学纵身而下，他那健壮有力的身躯把沙坑里又砸出一个坑中坑。

   “回去了。”没想到捉摸不透的班主任居然这次这么干脆的言而有信。不过好像他一直都言而有信啊，说罚抄10篇课文，少一段都会再抄10篇。

   小全同学满脸兴奋得意，微笑得像个小天使。估计心情跟以为会被判刑的人当庭无罪释放一样，意外的惊喜。他飞快地跑上平台，拖起他的小书包，跟我们做了一个怎么看都像个飞吻的动作，十分礼貌地喊了声：“老师再见！”然后一溜烟儿消失在刚刚泛起的霞光之下。

   前有领头羊，后有跟屁狼。接下来各位同学陆续地表演了跳沙坑节目，不过大家都是中规中矩的跳下去，即使身怀绝技也不敢傻得在我们的班主任大人面前显摆。

   但我没有动，虽然一个接一个的同学被放回了家。但我始终坚信，老师的用意绝不是要看一群傻子跳进沙坑去溅一身沙子。

   就这样，天色越来越晚，直到太阳以月亮的颜色跳进地平线，只伸出金黄色的余晖表示这一天进入了尾声。余晖之下，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被拉得斜长，只剩我和班主任两个人了。

   班主任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我。他平静但明显带着怒意地对我说：“你在等什么？”

   “老师，我错了。”我低着头，尽量让自己显得更诚恳。虽然我一开始确实是有点想耍小聪明，但这句话一出口，又无意间看到老师那严厉的眼神，我突然发觉自己是真心想要认错。

   老师略微一愣，仿佛怒气更盛：“你父母不在身边，爷爷奶奶带。说你成绩好，聪明，蠢得像头猪，这么危险的事也跟到干，你跟那几个能一样哇？你给我站在这里想清楚！”说完，他转身而去。

   老师的背影在我眼里忽远忽近，忽而模糊忽而泛光，当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时，突然明白，那是自己泪光的折射。

   就像野狼可以凝视月亮大半夜，可以忍饥挨饿追捕猎物上千里,从小我就很倔强而且坚忍，老师没有让我回家，我是不会动的。我默默地望着沙坑里的沙子发呆，里面还有刚才跳下去就早早回家的同学留下的痕迹。

   我不由想起老师的话，我和他们几个不一样。到底哪里不一样呢？是成绩好很多，还是皮肤白很多？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啊，年幼的我对这个问题当时是不得其解。

   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，我只是隐约感到夜幕降临了，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老头老太太路过我身边，我装作没有看见他们投来那问询、关心、惊奇等各式各样的目光。

   直到草丛里的虫鸣由规则的一两声变成嘈杂的嘶闹，天边比月亮来得更早的星星由隐约两三颗渐渐形成漫天的闪烁。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......（待续）